2019年,童先生40岁,事业有成,家庭美满,平时身体没什么大问题,但经常腰疼,不当回事的他每次都是吃点止痛药缓解。那年,因为疼痛加剧,他去医院诊断,医生建议胃镜检查,没想到竟然是胃癌。
“特别不真实,毕竟那个时候还很年轻,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癌症。”直到现在,曹爽还觉得像做梦一样。
童先生初诊就找到了余建法。
“他的情况不太好,粘液腺癌印戒细胞癌,胃癌共8期,他是7期,恶性度极高。” 余建法对童先生印象深刻,除了因为童先生当时很年轻,还有一个原因是,他让余建法想起了自己。
当年,余建法的父亲是因为癌症去世的,当时的年龄也是40岁,那个时候的余建法只有8岁,年龄和童先生的孩子相仿。
“我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失去父亲是什么滋味,生活中很长一段时间会感到自卑、做什么都会畏手畏脚。”
虽然童先生的病情不乐观,但余建法想尽力能为他找到好的治疗方法。
当童先生的病理报告出来时,余建法的内心也感到沉重,“遇到这种情况不太好的,我一般是先和家属谈,根据家属的意见,来决定怎么和患者谈。毕竟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。”
浙江省肿瘤医院胃外科病房 余建法走到病房里对陪护的曹爽说:“你来拿下病理报告吧。”
“大概是种直觉吧,当时听到余医生这么说,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,觉得不对劲。”曹爽如今已不大记得当时的病理报告上都有哪些内容,“有些数据我也看不懂,但有一两个字眼很明显,我都能看出,这个病情很严重。”
听完余建法的解释,曹爽的眼泪已经止不住,“我一直以为,即便是癌症,那做手术就好了,我已经接受了得癌的显示,但是没有想到一下子就是到晚期了”
曹爽的第一感觉就是恐惧,“非常非常害怕,不敢想后果,也不能接受。”
但她顾不上整理自己的情绪,首先想到的是:如果老公知道了,怎么办?
确诊胃癌的时候,是童先生先看检查单,然后再交给曹爽的。
“他那个时候给我说,没事,治就是了。但我能看出来,他是哭过的。毕竟那么年轻,孩子还很小。他装作很坚强,也只是在逞强。” 曹爽说,“现在又说是晚期,我都不能接受,更何况他?我真怕他知道了,会崩溃。”
拿着检查单走出办公室后,曹爽在门口站了很久,“我不能让他知道。我要给他希望。”
折返的曹爽找到余建法,提了一个要求:“我说:余医生,我老公问起来的时候,你能说得不那么严重吗?能帮忙给我老公订制一份只给他看到的‘病理报告’吗?”
作为肿瘤外科医生,他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如何和患者以及家属谈病情这个“难题”:有些家属不想让患者知情,有些患者强烈要求知情,有些患者心态乐观,有些患者脆弱到会崩溃。“其实无论患者的病情如何,我们一般都是在讲事实的基础上,积极鼓励和安慰,毕竟疾病的治疗有很多不确定性。”
曹爽这样的情况,余建法也遇到过,“对患者完全隐瞒病情是不可能的,因为他后期要化疗等相关治疗,还会和其他病患接触,多少都会知道自己的情况。但如果有利于患者的治疗,家属又提出要求,我们也会不把病情说得那么严重,多讲乐观的一面。”
曹爽之所以提出“订制病理报告”,是因为她知道老公会要求看,这是她无法拒绝的。“我想就照着原来的病理报告,依葫芦画瓢,重新打印出一份,不要说得那么严重,拿着这张像样子的纸去给他看。”
如果能给童先生带来希望,余建法觉得可以一试。这份“特制的病理报告”中,原来的淋巴结转移14枚,神经侵犯、脉管浸润阳性,被改成淋巴结转移1枚,后两者改成阴性。这样看来,病情没那么严重,属于胃癌中期,可以手术治疗,复发概率也低。“真的病理报告当然不能改,是要签字、盖章,留档的。”
其实,这份“专门订制”的“报告”显得很粗糙:一份简单的文档,没有医生签名,没有官方盖章。留心一看,可能就会发现端倪。
但曹爽却觉得这是给老公的希望。
曹爽拿着这份“私人订制的病理报告”给老公看,告诉老公:医生说,不严重,好好化疗就行。
如她所料,童先生并没有被打击,这个结果在他的心理预期之内。“他觉得有治疗的希望,非常积极和勇敢。医生说手术以后要化疗,他主动提出把头发先剃了。化疗后,他吃啥吐啥,医生说要保持体重,他就拼命吃。”
和童先生相比,曹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,知道真相的她要在老公面前表现得轻松,“我每天晚上睡不着,凌晨醒了,就睁眼到天亮。好几次,他晚上睡着后,我抱着他流眼泪……我很怕他出事,我只能强大自己。”
幸运的是,童先生的治疗效果还不错,做完全胃切除后,顺利完成了辅助治疗,出院后定期复查。
“其实,我还挺害怕突然有一天,从他夫人那里听到不好的消息。”余建法说。
当在朋友圈看到曹爽发的庆祝生日的信息时:恭喜童先生又喜提一岁!余建法读出了这个“又”字后面的不易,这个“喜”字后面,曹爽的心酸,“我特意去看了他当年的手术记录,巧合的是,他的手术日就是他的生日。”
随后,余建法给曹爽发去微信:你老公还好吗?并让他们来做一次彻底的大复查。
“那个周末,我刚好去他所在的城市坐诊,就给他做了检查,结果一切正常。” 余建法的牵挂彻底放下。
而到现在为止,童先生都不知道当年的“病理真相”。也许他知道,只是装作不知道。“毕竟,那份所谓的报告其实有很多漏洞,但他没有追问。”
对曹爽来说,这都过去了,“我只希望一家人健健康康,这是最大的幸福。”
但曹爽一直感念余建法当年的举动,“对我们来说,这是善举,他的一个善举点亮了我老公生的希望。”
曹爽说,余医生的善举不仅是帮她隐瞒,在当时给老公信心,还有他尽心的救治,“我真的很感谢他,他是位好医生,让我们这个家保持了完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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